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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中】中岛敦不能说(Fin)

我流太中,私设结局后if

summary:某人代餐的时候被后辈踹破了柜门,于是决定威胁(bushi)后辈把此事带入坟墓。

非HE。

 

 Speechless

 

1

大战结束了。

最后的结果差强人意,虽然魔人被剥夺了异能确保不再作乱,但原本鼎立的横滨三方都不同程度地受到损伤,一时间横滨各中小势力妖魔横行,在港口黑手党缓慢恢复元气、异能特务科为横滨社会秩序手忙脚乱的时候,看似受到影响最小的武装侦探社内却总是一片沉寂。

他们失去了武装侦探社的“大脑”,太宰治。

江户川乱步在算计人心上远远不如太宰治来得脏,他能够洞察出针对武装侦探社的各种阴谋诡计,却不如太宰治对那些肮脏手段了解。

不过,可别误会了,这不是太宰治已经死了的意思——虽然说这可能的确是他本人的愿望,但这也的的确确不是武装侦探社众人愿意看到的事情。

在太宰治性命垂危心脏停跳的那个时候——他们将太宰治的意识接入了“梦境”。

大战中太宰治受了很重的伤,物理上的这条命在与谢野晶子精密的操控下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可是受到的精神损伤却是与谢野晶子所力不能及的。

于是他们请来了“梦境操纵师”。

那是一位精神系异能者,能够为人编织一场梦境,却意外地不涉黑,秉持只为钱服务的方针做些疗养精神之类的小本良心买卖。

他为太宰治编织了一场美梦,让太宰治的精神在其中慢慢疗养。

迄今为止,已经三个月了。

 

2

“……不应该啊。”梦境操纵师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地看向病床上的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的男人。

“您是什么意思?”中岛敦紧张地问。

“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早就醒过来了啊……莫不是其中出了什么岔子。”梦境操纵师自言自语道,“这可不行啊……”

梦境操纵师是个很讲信誉的男人,既然收了武装侦探社的钱,他就会把病人治好。

“我担心这其中出了什么意外状况。”他回头看向武装侦探社的众人,“比较大的可能是病人自己不想恢复……这位病人平时有这种表现吗?”

那可太有了。中岛敦腹诽道。

“那该怎么办呢?”国木田沉下声音问道。

“这样,我给梦境开一个口,你们派一个人进去。”梦境操纵师说,“如果是他不想清醒过来,就劝劝他。如果劝了不听的话,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你们谁来?”他问。

中岛敦感到后背受到了一股大力,他突然地向前一个踉跄——

“你?”

中岛敦愤愤地回头看向武装侦探社众人,却收获了众人或幸灾乐祸或怜悯或郑重其事的表情——明晃晃地写着:劝太宰治回来这种高难度工作就交给你了敦君!

“额……是我。现在吗?”

中岛敦看着梦境操纵师,干笑着问。

“是,尽快。我待会还约了场会诊。”梦境操纵师老神在在地说,“不现在也行,不过下一次我的空闲档期就要排到下个月了。”

中岛敦吞了口口水,挤出个笑来:“……那就现在吧。”

 

3

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后,中岛敦感觉自己的脚落到了实地上。

他不适应地跺了跺地面,又新奇地看了看四周。

“和现实简直一模一样……”中岛敦一边说着一边“啪啪”两声拍了拍自己的脸,颇有些不可置信地道。

“那个梦境操纵师让我不用担心时间,说是梦境中和现实中的时间流速不一样,但也要尽量快一点吧?”中岛敦自言自语道,“那太宰先生在这里又呆了多久呢?”

现实时间的三个月,是这里的多久呢?

“不管怎样,首先要去找到太宰先生没错吧?!”中岛敦望了望四周,发现四周是熟悉的横滨中心街。

这时左边的便利店自动玻璃门打开,两个人从中走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把这堆垃圾放进去的啊混蛋?!”

熟悉的弹舌,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声音,中岛敦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诶~说是垃圾也太过分了吧中也!”

正要找的黑发男人打扮休闲,连旁边的橘发男人也是罕见的便服装扮,显然两人此刻正为了手上购物袋里的东西争吵。

两人一抬眼看见中岛敦,皆是一愣——太宰治立马从没骨头的状态恢复了过来,正经地发问:“敦君怎么在这里?”

中岛敦眨眨眼,难以相信自己眼前所看见的景象。

两个人,休闲便服,一模一样的外套,以及二人手上刺眼的如出一辙的戒指——

“我,我只是路过……”

他干笑着,挠了挠脑袋。

苍天啊!太宰先生您的梦境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4

中原中也疑惑地打量他片刻,似乎小声嘟囔了声什么。

“敦君现在是在上班吧?”太宰治笑眯眯地问他,“是出外勤吗?”

“??什么上班?”中原中也提取了关键词,立马抬头怒视着太宰治,“你明明说今天侦探社放假的来着啊喂?!”

“嘛,中也好不容易有一天假期……”太宰治理直气壮地解释。

“所以你就翘班了是吗??别装,我知道这就是个借口,你就是单纯不想上班而已……”中原中也冷笑一声,拿出手机,一边划一边说道,“国木田居然没有打电话过来催你……”

“唔,我想其实应该是打了的。”太宰治气定神闲地说。

“打了?可我这没有显示啊……等等,我通讯录里的国木田呢?!太宰!”

“好像是之前不小心拉黑了吧。”太宰治目光左移,挠了挠脸庞。

“???混蛋!不要随便动我手机啊!”

“哎呀我之后会复原的嘛……”

“你什么时候干的?今天早上我还没醒的时候?”

中岛敦站在原地听着两位前辈拌嘴,一时间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他听见了什么?

这是他该听见的东西吗?

所以在这个梦境世界中,太宰先生居然和中也先生是一对吗?

记得梦境操纵师以前说过,他是不能控制梦境的具体内容的,只能选择梦的种类,然后用于各个方面。比如美梦可以用以安抚精神,麻痹自我,或者是给委托人一个真实的虚假世界,至于之后醒来是会精神颓靡一蹶不振还是斗志昂扬重新爱上这个世界,是梦境操纵师所管不着的。

据梦境操纵师自己说,他很少给委托人施用噩梦,虽然能刺激委托人,但对委托人的精神会有不可逆的损伤,若非万不得已决不会用。

梦境操纵师,给太宰治施加的是一个美梦。而这个梦境具体是关于哪个方面的“美梦”,全来源于太宰治自己的内心。

——所以太宰先生的内心是喜欢中也先生的吗?!你看他那乐在其中的样子!

中岛敦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内心却掀起了惊天骇浪。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那个张口闭口“小姐,美丽,殉情”的太宰先生,居然真的有喜欢的人?

还是中原中也先生?

这若是公布出去,想必会成为横滨十大未解之谜与灵异故事的吧?!

太宰治瞥了一脸混杂着兴奋惊讶与紧张等五颜六色情绪的后辈,挑起了眉。

——来了呀,果然如此啊。

“好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和敦回去好吗。”

本来耍无赖的太宰治突然松了口,笑着搭上中岛敦的肩,“那中也晚上可要来记得接我下班。”

中原中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

中岛敦陪着太宰治站在原地目送漂亮的黑手党干部离去的背影,太宰治的手像钢钳一样紧紧抓着他的肩,中岛敦欲哭无泪,甚至一动也不敢动。

他偷偷地看向太宰治的脸,看见那鸢色眼睛中的笑意,看见那嘴唇微微上扬起的幅度,心中一惊。

他以前都没发现,太宰先生居然对着中也先生时,竟是这幅神情吗?

喜欢与满足的情绪,温柔与眷恋的神态,不像是一时兴起,倒像是积年深爱。

太宰先生,究竟喜欢了中也先生多久呢?

“敦君,我们走吧。”

太宰治转过头,看着中岛敦,扬起一个笑来。

这个笑容的幅度和对着中原中也的那种不一样,让中岛敦浑身一毛。

他干笑着说:“那个,太宰先生,您自己回去吧,我,我……我……”

拜托,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对于他这种破坏了二人独处时光的后辈,太宰先生一定会十分不爽地报复回来的!

中岛敦,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的任务。

“不不,敦君。”太宰治的鸢色眼睛盯着他,“……哦,你不是吧?”

“……太宰先生,这是什么意思?”中岛敦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敦君吧?”太宰治笑了起来,“是来自外面的吗?那个战后的世界?”

那双鸢色眸子危险地眯起来。

“……你进来,想做什么呢?”

 

5

“……太宰先生这么快就察觉到了吗?”中岛敦叹了口气,无奈地扶额,“果然,我演技一直不好的来着啊。”

“是因为敦君不知道剧本啦。”太宰治似笑非笑地回答,“我和中也已经在一起七年了哦。对于‘敦君’来说,是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的。”

“七年?!”

“对,从十五岁开始哦。”

“太宰先生……在这里度过了这么久吗?”

“噢,时间流速不一样吗?那现在外面度过了多久呢?我猜应该不过半年吧?”

“三个月。”

“诶,比我想得还短呢!”

“……所以,太宰先生什么都知道是吗?”

“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喔!”

中岛敦看着面前云淡风轻地否认一切的男人,不解地歪了歪头。

“太宰先生明明就知道的吧?太宰先生一直都能够看透一切的,更何况太宰先生自己也说了不是吗?这是个虚假的世界,是梦境构成的世界,外面的那个世界才是真实的,我们等了太宰先生很久,梦境操纵师也说太宰先生该醒来了……”

“啊啊,果然是梦境操纵师吗,那想必花了很大一笔钱吧……”

“太宰先生!”中岛敦再也无法忍受面前人的装傻充愣,语气不由得变得激进,“能请您不要再转移话题了好吗?太宰先生会留在这里的理由我想我也能明白,但是这终究只是个虚假的世界不是吗?太宰先生是时候该醒过来了吧?!”

太宰治的鸢色眼睛沉了下来。

他开口,语气很冷:“这是个真实的世界。”

“这只是个梦而已!”中岛敦无法理解又情不自禁地拔高了音调。

“敦君,现在,我的意识就存在于这里,对我来说,我愿意认为它是真实,它就是真实。”他的表情很冷淡,“你也知道‘书’的存在吧?既然客观存在那么多世界,按照你的理论,外面的世界也不一定是真实的吧?你无非是处于虚假世界的连环套中的一个而已,只比我清醒一点。那么,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呢?”

中岛敦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太宰先生为什么不回去呢?”

沉默好久,他最后低声问道。

“敦君刚刚不还说,知道我为什么留在这里吗?”太宰治偏了偏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节的那枚戒指。

“……为什么不出去,将这一切化作现实呢?”

“……”太宰治沉默了。

良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敦君,别说这种傻话了。”

“中也他啊,和我不一样,可是发自内心地、真真正正地厌恶我哦?”

 

6

中原中也对他不会有除了搭档以外的情感,这点太宰治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们俩从来就观点不对头。

若是只是小分歧的话,倒也不至于关系这么差,他和中原中也的不同,出在“人生观”这种大盘上。虽然说是被誉为“黑社会穷凶极恶二人组”,但是他和中原中也的人生观,说是南辕北辙都不过分。

因为最基础的东西出了错,所以中原中也看不惯他的每个观点,不理解他的思想。

他漠视人命,中原中也却认为活着是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

他看不起那些轻如草芥的情义,中原中也却将它看得比天还重。

“没必要对那些下属注入太多感情。”太宰治倦懒地说,“反正迟早有一天都会死的。”

“在别人的葬礼上说这种话,不觉得很过分吗?!”

“我有说错吗?”太宰治扫了中原中也一眼,又刻薄地开口,“就是因为这个,中也才会这么狼狈啊。”

“……所以说,我果然是最讨厌你这种人了!”

中原中也撑着黑伞,双目赤红地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太宰治想伸出手拽住他,却又在指尖将要触碰上时缩回。

……算了吧。

太宰治望着雨幕中的娇小背影。

可是他只是想让中也别伤心了而已。

毕竟……

“那种东西,也没有伤心的价值吧?”

他缩回手,面无表情地轻声道。

连他都不能让中也露出那种表情,那些长得一模一样的下属又怎么可以?

不过这种话是不能对中原中也说的。有很多话他都不能在中原中也面前说。

所以,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中也的?

太宰治不知道。

也许是搭档的缘由,太宰治对中原中也一举一动都很了解,他能够背下中原中也攻击的轨迹与频率,就连呼吸的节奏也一清二楚。

对于中原中也来说,他对太宰治的信任远大于对自己身体的信任。耳麦中太宰治的命令优先级甚至要高于自己的本能反应。

太宰治以前喜欢戏弄中原中也,故意地去让自己的小搭档受点不痛不痒但是狼狈至极的伤,然后再摆出一副“中也真是没有我不行呢”的高高在上的主人姿态去施舍路边的可怜小狗,那会让他很有成就感。

所以是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

是中原中也躺在他的大腿上气若游丝却依然呢喃他的名字的时候,还是中原中也开污浊前用那双永远澄澈如宝石一般的蓝色眼睛看他的时候,又或者是靠在他身上说“在任务期间你永远不可能受比我更重的伤”的时候?

太宰治不知道。

他不知道。

只是后来他突然不沉迷于让中原中也受伤,取而代之的是宛如圈地盘一样的占有欲。

他享受指挥中原中也的感觉,却没了当年看狼狈的中原中也的兴趣,而是持着类似于“怎么能有人伤害他”这种暴戾的想法。

他热衷于对中原中也恶作剧,目的却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偏移,他喜欢看中原中也为且仅为他或暴怒或震惊或气愤或担心或难过的样子。中原中也的愤怒只能为了他,中原中也的开心只能与他分享,中原中也的伤心只能是他所引起的。

其他人都不行。

无论是谁。

但纵使太宰治的占有欲强得发疯,心里不爽到了极致,他也从来不表现出一丝一毫。

太宰治就是这样的人。

面上得张弛有度,若即若离也没有问题,欲擒故纵是最好使的把戏,忽冷忽热的度也要把控好,不然就会伤到中原中也那自由奔放的天性。

……但实际上,太宰治发现,他从来不能很好地执行计划。

中原中也难过他会心软,中原中也生气他会不自觉地开始反省自己,中原中也是受不了他这种阴郁的占有欲的,他不可能将生命奉献给死对头兼世界上最讨厌的人。

所以,那种想法有什么意义啊,反正都不会被对方接受,反正怎么样都不能说出来。

他也曾经狠心过,十六岁的暗杀王事件中,他将旗会的优先顺序更改确实是为了保障首领的安全,但他也无法否认那时心里是有一些报复的快感的。

毕竟他,没必要在意那些草芥的性命。纵然港口黑手党的实力会折损,但这是必要的牺牲。

他的掌控欲贪婪地延伸,想要把那个橘发的男孩吞噬殆尽。

——直到看见那男孩的痛苦。

他幡然醒悟——

是这样吗?应该这样吗?就这样让他感到痛苦?

有的时候太宰治会想如果还是当初的纯粹看不惯对方的讨厌搭档就好了,这样他就能够理直气壮地答上一句:“是啊,我希望他痛苦,我就喜欢让我看不惯的人过不好。”

但他现在已经无法云淡风轻地说出那种话了。

中原中也不知不觉地在他心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一块。

也就是在那时,太宰治的胸口猛地刺痛,那里的皮肤后面,藏着一颗永远也捂不热的心脏。

他想,不会吧,我居然就这样喜欢上一个人了啊?

 

7

“敦君啊,我向来是一个以自我意识为重的人哦。”

太宰治看着面前那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双目逐渐开始发红的孩子,双手插在口袋里,无奈地笑了。

一直都是这样哦。

所以当年即使是织田作那档子事情出了之后,他也是顺从着自己的想法去办了。

中也啊,虽然有些想念,但叛逃也确确实实是他想做的事情喔?

有的时候他站在安全屋的窗后,会看见中也像一只黑乌鸦一样踏过屋顶压着帽檐向港口赶去。次数总是不多,毕竟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先生也不是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都留在横滨出外勤的。

他也曾经深夜外出看见中原中也歪歪斜斜地从酒吧里出来,挥手潇洒地与身后人告别。

“中原,真的不用我送你吗?”

“不用担心我的啦——”

“可是……”

“你别担心我,我肯定能安全到家的,明天上班绝对——不会迟到!”

啊啊。居然在这里遇到了中也。

答不上来是想见到对方还是不想,太宰治闪身进入一条小巷子里,拉了拉兜帽,确保自己的脸不会被看到。

沉重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太宰治无奈地叹了口气。

……醉的好厉害。

他没办法地故意往外露出半个身形,那个醉鬼果不其然地往他身上一倒,整个人没骨头似的挂在太宰治身上。

太宰治低头,看见自家搭档被酒意熏红的双颊,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水汽一般迷离,嘴唇也是殷红色的。

抱在怀里的身子随着呼吸均匀地起伏着,抱起来很软,很小一个。

“是太宰吗……”

醉鬼看着自己,嘀咕完这一句就彻底放松地陷入了梦乡。

太宰治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他一直知道自家搭档长得漂亮,但这几年过去了,锐气的少年被打磨成藏在鞘中隐忍的刀,那种锋利的美感,却毫无意外地再次让太宰治移不开眼。

这对他太宰治来说,可是场性命攸关的大考验啊。

太宰治一边叹气一边无奈地背起搭档。

“……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他一路将中原中也背回中原中也自己家,将那人安放在床上后坐在床边,清冷的月光打在橘发青年的半张侧脸上,镀上柔和的边。

他静静地看着一年未见的搭档,引以为傲的理智寸寸碎裂,心中早已掀起了由乱七八糟的情绪罗织成的滔天巨浪。

正在叛逃的前黑手党干部坐在床边,唇抿得很紧,轻轻地摩挲着指腹,鸢色的眼睛低垂下去,目光晦涩地流连在面前人的身上。

仿佛用目光就能细细描摹出心上人的模样。

那一刻,隔了一年未见的想念,在那个有着凉月的夜晚上,在太宰治的心里,猛然发酵。

太宰治捏着衣襟,突兀地觉得喘不过气来。

原来,思念是这么沉重的东西吗?

他从来不知道。

那天晚上,太宰治没待多久。

他清理了一切痕迹,为中原中也宅子的监控伪造了一段影像,然后带上兜帽悄然离开。

他知道中原中也喝酒断片,但同时也为中原中也时隔一年仍然在感觉到熟悉气息之后把自己交付出去感到惊讶。

毕竟,他认识的中原中也,就算醉得再厉害,在感受到敌意的时候也会凭着身体本能把对方打趴下,更别说放松什么了。

不过他的心里还是会想——如果,中原中也明天早上醒来之后,能想起来,做梦的时候似乎出现了一个讨厌的家伙,那就可以了。

太宰治后来想想,那趟就不该去的。

反正中原中也是个不到安全环境不会放松的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倒在垃圾堆里睡着,反倒是他,过去了一趟之后,那种从未感觉到的沉重的思念填满了心脏,让他度日如年。

——话是这么说,但太宰治其人,实际上是一个甚少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的男人。

所以他也只能溃败地承认,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故意地向外偏出半个身形——然后接住自己的前搭档。

太宰治微笑着低头看向面前的中岛敦。

“所以啊。对不起了。”

 

8

面前的孩子挺直的腰杆塌了下来,中岛敦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听懂了太宰治的言外之意。

我是个自我意识为重的人,所以我想留在这里。

“太宰先生,大家都很想你。”他已经有些哽咽了。

“抱歉。”太宰治脸上仍然是不会崩裂的笑容。

他盯着小孩哭了半晌,终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拉着对方坐下。

“敦君,你说啊。我还有什么回去的必要吗?”

他的鸢色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天人五衰消失了,‘书’的存在也被隐匿了,世界各地都因此役重新评估横滨的实力,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盯上横滨,而那段时间足够横滨三大势力休养生息了,以后的局面只会是一片安定,乱步先生可以察觉一切针对侦探社的阴谋,你可以成为侦探社最尖利的矛,与谢野医生可以确保所有人的安全……我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我保护了我的好友喜欢的这座城市,我已经说话算话了。”太宰治说,“接下来,就是我的自由时间了吧?”

“太宰先生,是因为他……”

“不是因为那种单纯的原因啦。”太宰治似乎看出来了中岛敦的想法,笑着解释道,“只是因为他,我才选择在这个世界结束的。若是没有他,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哦?”

“在美好幸福的结局中死去,已经不亏了。”他微微弯着眼睛,手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反射出漂亮的光晕。

中岛敦突然想起来梦境操纵师的话。

那人说,他编织美梦,有时是让病人麻痹自我,获取虚假的安慰的。

他曾经自信满满地认为,太宰先生有那样聪明的脑子,是绝对不会被困在虚假世界的。

太宰先生一向能看透所有。

可他没有想到,聪明人的自愿沉溺,比愚昧之人的分不清虚假真实还要更令人绝望。

像是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也同样……永远拉不回一个宁愿活在虚假世界的聪明人。

“听着是有点自私是不是?”太宰治笑眯眯地说,“抛弃了所有人只为一个人什么的。”

“太宰先生……真的很自私。”中岛敦掩面,感觉到手掌心的湿润,他已经有些泣不成声了。

“其实在这个世界中,也有你们哦。”太宰治托着下巴,鸢色的眼睛出神地望向远方,“嗯……这样的话,也不算亏欠吧。”

“其实太宰先生自己也明白,这个世界虚假得就像肥皂泡泡,一碰就破吧。”中岛敦说,“太宰先生观测不到的地方,恐怕就是一片空白吧?”

太宰治的手指敲了敲长凳面,无可奈何地笑了。

“敦君,这就没必要拆穿吧?”

“梦境不可能维持太长时间,这个世界迟早有一天会崩坏。”中岛敦说,“为什么不出去?去告诉中也先生,那样就有活着的意义了。”

太宰治看着他半晌,垂眸笑了:“敦君的感情生活肯定很顺利吧?”

“……诶??”中岛敦突然涨红了脸,不知道前辈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吧?中也啊,他是绝对不会接受我这样的人哦?他这个人我最了解了。我们就是磁极的同极,怎么看怎么不对付。”

“为什么不去试试!”中岛敦站起来,有些激动地说,“您不去试试,怎么会知道结果呢?”

太宰治抬起脸看着他,头痛地叹了口气。

“敦君,难道还不知道,中也已经死了吗?”

 

9

“……诶?”

“我这种坐后方的指挥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还指望一个前锋能活下来?”太宰治撑着下巴,表情收了起来,鸢色的眼睛里一片沉寂,“我……亲自确认过了。”

中原中也的异能破坏力太强,四周的监控器无一幸存,太宰治站在离战场不远处的高地,眺望着远处充满了暴力美学的战斗。

那是怪物和怪物之间的战斗。

他按着耳麦,只能听见一片嘈杂。

不行,不行,不行。

这个程度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时间还没有到,还有很久,还要拖下去。

但是他撑不下去了。

太宰治一咬牙,想起战前的橘发青年嚣张地冲他挑眉说:“什么啊,我是绝对不会死的。”

太宰治开始朝那里奔跑,他越过纷飞的瓦砾砖块,躲过中原中也抛射的重力因子,有一根钢筋向他击来,直接贯穿了他的整个手掌。

太宰治咳出血来,鸢色的眼睛却依然明亮。

他不会死的。

他不会让中也死的。

就算只是死敌, 就算中也讨厌他讨厌得发疯,就算中也死掉可以让森鸥外头痛很久,就算命令如此。

太宰治扫了一眼手掌的贯穿伤,平日里可以让他嚎叫一上午的伤口只得到了他一个冷淡的眼神,就被主人抛之脑后。

就像神经末梢传来的痛感压根没有传到大脑皮层一样。

“太宰君,你在做什么?!计划中还应该再拖一阵……!”

聒噪。太宰治皱起眉来。

他有不止一种方法赢下这场战役,可此刻他却非要选最下策。

他可以看透世间一切又如何,还不是栽在了那个小怪物身上。

“听着。”他的口中还有血腥味,说话有点费劲,“中原中也死了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

耳麦那边沉默了。

“你告诉坂口安吾,启动计划B……中也?!”太宰治的眼睛在紧随着中原中也的身影从高空中坠落而下时猛地睁大。

紧接着,便是耳麦里的急促声音。

“他的生命体征消失了!”

再然后的话都像是蒙了一层布一样进不了耳朵,朦朦胧胧的世界突然灰暗下来。

太宰治舔了下嘴唇,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腿不知何时被刮伤了长长一道,失血过多让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他低声地自言自语道:“……真的吗。”

……真的吗。

此刻的中岛敦也这么想着。

“我后来去确认了他的生命体征,确实是消失了。”太宰治的十指交叉,笑得有些发苦,“然后他就被港黑的人认领走了遗体。怎么,那边没有举行重力使的葬礼吗?”

“没有……”中岛敦喃喃道。

“看来是私下举行了啊。”太宰治揉了揉头发,“也正常,暂时不公布这个消息对稳住黑道大小势力有利无害,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太宰治最后转头,看向中岛敦。

“所以,现在,敦君,你还要怎么劝我?”

 

10

中岛敦喉咙发干。

他尝试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所有字词好像都被冻结一般。

他最后摇了摇头,颓然地垮下了肩膀。

“敦君没这么快回去吧?”太宰治笑了笑,目光投向远方,慢慢地说道,“我这次和中也十五岁就在一起了,是我先表的白哦。”

中岛敦咬了咬嘴唇:“所以,太宰先生,从一开始就发现了这是个梦境吗?”

“是的喔。所以我知道他会答应。”太宰治说,“织田作也活下来了,旗会那些人也活下来了,陀思没有出现,一切都很美好哦。”

“这是他去年给我的。”太宰治转动着指节的戒指,眼神里装满了温柔,“他给我的时候脸都红了……真像是中也会有的反应呢。”

“我们上个月刚刚旅行回来,你到过爱琴海吗?那里的景色真的很不错啊,天空的颜色和中也的眼睛特别像。”太宰治兴致勃勃地说,“还有珠穆朗玛峰,虽然说对于普通人来说很难爬,但对于中也来说当然不成问题了——除了上面的氧气实在太稀薄了。”

“我给他订的红酒明天应该能到,是好评如潮的84年的柏图斯。”太宰治说这话的时候眉梢都藏着温暖的光,“他一定会很惊喜吧?毕竟明天也不是生日之类的什么特殊的日子……只是我想给他买而已,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还有之前在路上看到了一枚很像中也眼睛颜色的蓝宝石胸针,我买下来送给他了。他当时还疑心我又偷偷刷他的卡呢。拜托,我也是有自己的储蓄的好吗?”太宰治想到这里不由得失笑,“他终于学会和朋友喝醉酒后把电话打给我了,我现在觉得中也那些朋友也不那么碍眼了,起码中也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笑着的。如果我又要管东管西的话,他一定会生气的吧?”

“毕竟中也就是那样啊,如果他是一只愿意被我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我反而要不习惯吧?”

“还有还有哦,我开始教他谋略了,以前总觉得我在的话,他也不需要考虑那么多,现在还是想着,一个人行动的时候,多动动脑子,下属也能多一点活着的机会——谁叫中也的那些下属实在太蠢了,只会听着中也的命令行动。现在那些人总算学会了在死亡中寻找活着的机会,啊啊,中也总算不会再为了那些人难过伤心了。”

“和中也在一起之前,我都没有想象过中也会这么喜欢我哦。”太宰治如数家珍地道,“他每天都会来接我下班,你们还都很羡慕我,不过这种金主哪里是这么好找的啊?”

“你能想象吗?中也做的饭很好吃哦,这也不是天生的,他十五岁的时候就是个厨房毁灭者。据他自己说,他是为了我特地去学的哦。他说这话的时候耳根都红了,特别可爱。我之前还在纳闷他那一手的创口贴是怎么来的呢……”

“他还说,他最喜欢的就是我了。”

中岛敦努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闻言抬头望向面前的男人。

黑发的男人笑得眉眼弯弯。

“那么好的日常,那么好的回忆,那么好的他。我可以在这里和他度过一生。这可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呢。”

太宰治说:“你能理解我的吧,敦君。”

中岛敦站起身来,他说不出来话,只能点了点头。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逐渐变得虚幻。

“……我知道了,太宰先生。”

他的声音也因为哽咽而变形。

“要走了呀。”太宰治望着他,“代我向侦探社的众人道歉,以及对梦境操纵师道谢吧。还有……别说出去,可以吗?”

“好,我会的。”中岛敦最后一次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位老师,“太宰先生,虽然已经晚了,但是……新婚快乐。”

太宰治的脸上绽出喜悦的笑容。

他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说:“谢谢你,敦君。”

 

11

中岛敦回来了。

他带回来的消息让侦探社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梦境操纵师叹了口气。

“为什么?那家伙为什么不想回来?他难道不知道那是个虚假的世界吗?”

国木田独步恼怒地摇着中岛敦的肩。

“这个……”中岛敦移开目光,“不过,太宰先生让我告知各位他很抱歉。”

“还有,梦境操纵师先生。”中岛敦说,“他说很感谢您为他编织了这样一场梦境,让他不至于……”不至于一无所有地死去。

“拿钱办事罢了。”梦境操纵师摆摆手,“这场梦境还能持续一个月,至于你们是打算等到那时候,还是现在就……就由你们自己决定了。”

众人将梦境操纵师送走,国木田独步发愁地看向江户川乱步:“乱步先生,你认为……”

“等到那时候吧。”江户川乱步一面说一面转向中岛敦,“那个梦里,有他?”

中岛敦吃了一惊:“乱步先生也知道?”

“是啊。”江户川乱步点点头,“你肯定没有注意到过。”

注意到他每次站在窗外的时候楼下总有一辆高档的跑车经过,驶向横滨最高的大楼。

注意到他每次搭讪的小姐要么有一双漂亮的明蓝色眸子,要么有一头亮色的头发,要么就是有烈焰一般的性子。

注意到他每次路过酒吧都会朝里面看一眼,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注意到他每次都避开与港口黑手党的那位高级干部不必要的对视。

注意到他每次都因为各种阴差阳错去与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对接。

注意到他每次为港口黑手党制定的计划,总是建立在最小伤亡的基础而不是利益最大化上。

注意到他每次听见“中原中也”这个名字,半秒的愣神与不自觉扬起的语调。

江户川乱步叹了口气。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倒是能够理解他啊。”

中岛敦不解地看向他。

江户川乱步剥了一颗糖,糖的甜味漫在嘴中,却在发苦。

可那是一份注定得不到回应的爱情啊,太宰。

“失去朋友的感觉……果然还是很不舒服啊。”

 

12

太宰治葬礼那天,港口黑手党也派了代表来。

令中岛敦大吃一惊的是,来的人中赫然就有那位太宰治口中“已经死去”的重力使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站在安葬的队伍中,默然不语。

结束的时候,对方慢走一步,被中岛敦叫住了。

中原中也以为他是好奇自己为什么活下来了,主动开口解释说是因为他的身体构造特殊,所以被抢回来一条命。

中岛敦支吾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中原中也太宰治对于他来说是什么呢。

中原中也挑起眉来,思索了片刻,答道:“嘛……一位和我三观不合,但配合还算默契的前搭档。”

“还有,那家伙总喜欢对我管东管西,对我身边的朋友啊下属啊说些不尊重的话,还总对我的观点大加嘲讽,真是个很讨厌的人呐。”

可是,到最后,那些太宰先生曾经看不惯的都还存在着啊。

你所珍视的所有的一切,他最后都容忍了。

“只有这些吗?”中岛敦不死心地问。

中原中也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瞬——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像是欲言又止。

“还应该有什么吗?”中原中也皱起眉来,敏感地发问,“怎么,太宰最后和你说什么了吗?”

中岛敦没有错过他半秒的愣神,但那是因为什么呢?可是追问下去,得来的答案,不论是什么,最后都只是一桩遗憾罢了。

于是中岛敦一如往常地垂下头,露出个歉意的笑容来。

他说:“抱歉,我不能说。

 

END

 





文后话:

写完后感觉自己写了个诈骗式简介(所以有人被简介骗进来吗orz

彩蛋是1k字【世界毁灭的那一刻】,建议阅读,是对正文的一些补充。

感谢喜欢ww





23.3.24修

大晚上爬起来用手机修文,太痛苦了,再度坚定了我用电脑的决心。

突然想修这篇文是因为近日读到了一个理论,是关于作者与读者之间的联系的:作者创造出来的作品,一千个人看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怎么理解是读者的自由,虽然作者可以强行把自己的想法灌输给读者,告诉他们:“这里其实是这个意思!”,但是在很多情况下都没必要限制读者的想象。

而这篇文,在此之前我是有一个很明确的我认为的结局的(悄悄地说,就是一场没有希望的单恋),但看完这段阐释之后,我重温了这篇文,确信自己想表达出来的是一种太宰治视角的不确定,不敢,自以为。所以我认为,什么都不说(谁都不能说,不论是我,太宰,敦,或许还有中也)才是最好的。于是我修改了结局,文字之外的地方,每位读者都能有自己的想法。

比如太宰治到底是真不知道中也还活着,还是在欺骗自己;中也又到底是喜欢太宰,还是真的对这位不对盘的前搭档只有厌恶;太宰治又到底有没有从这个虚假的世界中获得幸福。

在修改之前,我个人是有自己明确的指向的(甚至还对别人的提问做过明确的回复)。但现在,这一切的一切,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除了这些,还修了一点语病,增添了一些过渡等。(嗯。

废话就说到这啦,希望大家看得开心(啊这种文这么说是合适的吗)~下一篇文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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