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自由,敬理性,敬热爱。

【太中】失重(Fin)

我流太中if线

 

Weightless


港口黑手党的大楼。

“我出去一趟。”中原中也戴上帽子, 对着镜子整了装,偏头对一旁的择川说道。

寿岛择川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加入港黑不过短短几年,已然有了亮眼的成绩,也是中原中也最属意的继任人。

“对了,这个,回来后给我。”中原中也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个文件袋递过去,“三天内没回来的话你就帮我看看。”

“首领是……?”望着中原中也离去的背影,寿岛择川肩膀下夹着那个文件袋,手上还在翻看着这几日被中原中也标注已经处理好的事项与任务,疑惑道。

一旁的助理小姐对此倒是没什么疑惑,只是有几分好奇——她对择川解释道:“首领每年的今天都会去见一个人呢。为此首领会把之后的几天的事情全部提前处理空出日程,寿岛先生之前几年这个时候都在出差,可能不是很清楚吧?”

“见一个人?谁?”寿岛择川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这个我就不知道啦。”助理小姐抱歉地笑笑,说道。

 


中原中也路过花店的时候打量了一眼橱窗玻璃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身影,确认着装没有任何纰漏,却在转头之时被店员叫住。

“先生是要买花吗?”店员小姐笑吟吟地问他,“要不进店看一看?”

“啊……”中原中也脚步一顿,正要回绝之时,目光却突然触及到了一束白色的花。

于是他问:“那是什么?”

店员小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很热心地解释道:“那是白色洋桔梗花喔。”

 


白色洋桔梗花。

某个讨人厌的家伙还在的时候,曾经送过他的。

那个时候港黑的首领是个叫太宰治的家伙,而他中原中还只是港黑的干部而已。

非要说有什么与普通的上下级关系不一样的话,那就是他们两个还有一层长期床伴关系。

和上司搞潜规则的感觉本来该是很爽的,但他的上司是太宰治。

无良的港黑首领几乎是把自己的窝整个挪到了中原中也家里,没事干就督促中原中也996不懈怠,日常乐趣就是在中原中也办公的时候打扰他,白天中原中也给港黑干活,晚上中原中也还得给太宰治干活,后来中原中也寻思这压迫实在是太恶劣,直接把压榨下属的首领给请出了自己的家,虽然没什么用——隔天早上他就会发现前一天被请出家的人躺在自己的床上。

虽然说这首领的床伴当得很累人,但太宰治好歹作为一个合格的情人,甜言蜜语向来不吝惜,礼物也是五花八门,送花却只有那一次。

中原中也依稀记得当年港黑的楼下刚刚开了那家花店,太宰治就对此评头论足些什么“花总是会凋谢的就像人的生命一样”之类的消极观点,中原中也只是边看文件边敷衍了几句,反驳了下他那句“怎么会有人喜欢买花啊”的话,结果就被那人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盯了两分钟,看得中原中也浑身发毛,没好气地问他看什么,他却带着那种往常的促狭笑意与夸张的惊讶道:“中也居然喜欢花吗?”

中原中也揉着太阳穴让首领滚出他的办公室,太宰治难得老实地优哉游哉出去了没打扰他,但奈何那天工作实在太多,一下子就忙到了夜里十一点。

中原中也头昏脑涨地推开家里的门,没心思想为什么往常黏人的太宰治今天没有接他回家,就看见了自家首领坐在沙发上出神地望着茶几上的花。

花瓶是不知道从储藏室的哪里翻出来的好几年前合作方送的,里面装着那束还沾着露水的开得正艳的花。

太宰治听见动静,抬眼看他,眼里是还没来得及藏起来不易察觉的悲伤,转瞬即逝。

中原中也却是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丝复杂的、不应该出现在太宰治眼里的情绪,一下子被那情绪透了个激灵,问他:“你怎么了?”

明明加班加到十一点的中原中也该是更累的那个,太宰治看上去却疲倦得要命,他眨了眨鸢色的眼睛,又挂出往常的笑意。

他说:“我还以为中也会问这花呢。”

“好吧,那是什么花?”

“……中也不知道么。”太宰治侧过头笑了一下,却是答非所问,“这是我送中也的喔。”

他偏过头看向中原中也,鸢色的眼睛下是浓重的黑眼圈,语气玩味地加重:“中也可要好好感激喔。”

中原中也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太宰。”

不过第二天出门之时,他盯着那束白色的不知名花,叹了口气,还是给它换了次水。

那花养在花瓶里没活多久,不过半月便掉落得不成样子,对此太宰治什么都没说,甚至是主动地把那花给丢进了垃圾桶。

在那以后,他再没提过那束白色的不知名花。

 

 

“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中原中也问道。

“唔……白色洋桔梗花的花语是,无望的、永恒的爱。”店员小姐如是回答道。

中原中也感到自己的喉咙有点发涩,他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帮我拿一束吧。”

这次出门没带司机,中原中也将那束花放在了副驾驶上,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往下一踩油门。

他驶出了市区,一路向郊区驰骋而去。

中原中也将窗玻璃摇下来一些,吹过的风猎猎作响,将耳膜充分占据,副驾驶上的花瓣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中原中也从喉间溢出一丝冷笑。

后视镜中,一辆车紧随其后。

“想杀我么……”他低语道。

 


十五岁的时候,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出过一次任务。

那时太宰治还不是港黑的首领,甚至还未到港黑的干部级别。

那次的任务是潜入摧毁敌对组织的实验室,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分头行动,结果因为情报的泄露中了对方的圈套。

彼时中原中也按着耳麦却迟迟得不到回应,被大批人包围在迷宫一般的保卫措施中。子弹密集地射来,视线死角的异能者恰到好处的配合不给中原中也任何反击的可乘之机,中原中也狼狈地躲开子弹,身上已然挂了伤。

在宛如必死之局的境况中,中原中也咬着牙一把扯下耳麦,决定赌一把来换死里逃生。

在开动污浊的前一刻,中原中也想:太宰那混蛋会来吧?

他其实并不是很确定,但他选择相信太宰治那不靠谱的混蛋一次。

“可别辜负了我的信任啊。”他低声喃喃着说,红色的细纹已然爬上了脸庞。

理智在抽离。

他感受不到周围。

多巴胺累积的战斗的破坏的快感一路攀爬,却在某一刻止于终点。

中原中也狼狈地后退两步,抵上了太宰治不算强壮的身躯。

太宰治咳出两口血来,带着淡淡的笑意:“中也还真是冒失呢。”

“不过没关系……”

太宰治一手托住他,好歹没让浑身发软的中原中也一头栽下去。

中原中也在意识昏迷之前听见了他的最后一句话。

“我会永远在中也身后的。”

再醒来的时候两人处在一个狭小的黑暗房间中,仅有高窗里透出一丝月光来。

中原中也睁开眼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太宰治膝上,而自家搭档的表情很淡。

察觉到中原中也的动静,太宰治低下头,对上中原中也的视线微微弯了弯眉毛:“中也终于醒了啊。”

“这是哪里?”中原中也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身上太宰治的西装外套滑落下来,头脑还有点发昏,就听见自家搭档嘶地倒吸一口冷气。

中原中也这才注意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

而太宰治的表情仍然是淡淡的笑,他抱怨道:“中也真是太重了。”

中原中也皱起眉来,他借着月光,看清了太宰治白色衬衫上的血迹。

“这是你的血?你受伤了?”

太宰治默了默,转移话题道:“我们被阴了。”

“嗯?”中原中也扯开太宰治的衬衫。

太宰治似乎是为了减缓一些疼痛,乖顺地任中原中也动作:“我们接到的情报和实际情况不符。为了保这个实验室,这个组织现在恐怕是倾尽了所有武装力量。”

“我在和中也分开后就意识到了这点——谁叫中也跑太快了。”他半是抱怨地说,“还随便乱开污浊,害我不得不去丢下手中的活去收拾中也的烂摊子,还要把昏迷的中也一路拖离……”

“不过这事,恐怕有别的组织参与进来。”太宰治突然严肃了起来,“他们来了一拨援军。”

中原中也盯着那可怖的伤口,冲他抬了抬手。

太宰治:“干嘛?”

“我给你包扎。”中原中也不耐烦地说,“就当是我还你的吧。”中原中也身上除了一开始的挂彩,几乎没有什么新增的伤口,至于原因嘛,不言而喻。

太宰治挑了挑眉,嫌弃道:“不要,中也的包扎技术太烂了。”

“行,你自己来。”中原中也冷笑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

果然,这家伙下一秒就变了:“欸~中也也太狠心了吧。”

中原中也嗤笑,果然。

静谧的黑暗中,中原中也借着月光给太宰治包扎。

太宰治褪下了衬衫,身躯显得有几分单薄——可就是这看上去单薄的人把自己拖离了敌人的包围,并为了保护自己受了这些伤。

“敌人现在正在搜寻我们。”太宰治突然说。

中原中也眼睛都不抬一下,轻轻地“嗯”了一声。

半晌的沉默,中原中也将绷带又缠过一圈,垂着眼睫问道:“太宰,胜算多大?”

“我们俩吗?”太宰治说,“百分之五十,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如果有,百分之十。”

“那他们有援军的可能性多大?”

太宰治这次沉默了一下:“百分之九十九。”

“……我运气向来不好。”中原中也觉得好笑,“能迎来你心心念念的死亡了,你不该高兴吗?”

太宰治长叹了口气:“本来是该高兴的。但是……”

“但是?”

太宰治偏头看了中原中也一眼,那一道月光打在中原中也脸侧,那双蓝色的眼睛宛如最纯净透亮的宝石。

——但是中也的有趣之处还没探究完呢。

“明明是中也的错。”他最终说道。

中原中也莫名其妙,手上报复性地用了点力。

太宰治吃痛地一缩,回头怒视他:“中也!”

“那你说清楚,什么叫做是我的错?”

太宰治的目光移开,铁了心不想回答。

“那我可就……”中原中也威胁似的握了握拳。

太宰治:“……”

太宰治一副被打败了的表情,眼神专注地看着某一处漆黑的角落——总之就是没在看中原中也,小声嘟囔道:“明明是中也让我有了活着的想法,却又非要在没有了解清楚中也的全部的时候叫我死掉,太讨厌了。”

“更何况,跟中也殉情什么的……太糟糕了,糟糕透顶!”

声音很小,但中原中也听了个分明。

他手上的动作一时停住,整个人的表情相当之错愕。

“这可是中也非叫我说的……”太宰治还没说完,就被中原中也打断了。

中原中也也不知道当时脑子抽的什么疯,他问:“喂,那你要不要试着再了解一下我?”

这回错愕的成了太宰治。

“给你一个机会。”中原中也说,“让你不留遗憾地去死,怎么样,不错吧?”

太宰治偏头看着他,兀地笑了一下。

“中也真是个大好人呢。”

然后他扯过中原中也的领子,强迫那人向前倾倒。

安静的黑暗房间中,月光给两人勾出半边模糊的轮廓,将影子投在杂乱的地面上。

就像两只困兽互相撕扯着满足彼此一般。

两个人牙关相碰,过于激烈的动作划破了嘴唇,咬破了舌尖,口腔中充满着血腥气,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凶狠的铁锈味的吻。

分开的时候中原中也喘着粗气,面色不虞地擦了擦嘴唇,转过脸去:“准备突围了。”

太宰治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如愿以偿地尝到了不知道是中原中也的还是他自己的血的味道,满意地发现中原中也的耳尖通红一片。

然后他说:“好。”

黑色的手枪上了膛,瞄准发射一气呵成,目标倒在了地上。

开了刃的匕首露出锋芒,从敌人颈侧拔出来的时候还带着血的余热。

中原中也操纵着红黑色的重力因子,面上悄无声息地又爬上了细纹。

他挡在千军万马之前,开始了一场屠杀。

年久失修的吊尾楼上,狙击手将狙击枪架在窗口处,正当狙击镜的十字准心对准那个怪物的时候,太阳穴却突然感到一丝金属的凉意。

一把手枪抵在他的太阳穴上,持有者甚至心情愉悦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然后就倒了下去。

太宰治低下头摆弄那架狙击枪,透过狙击镜看见了中原中也。

“真不错呢~”

然后他精准地开枪,将想从身后使阴招的家伙给解决。

——他会清理干净中也背后的小虫子的。

太宰治的目光追随着中原中也,判断着他的身体状况,随时准备去援救自家搭档。

 

太宰治握住中原中也手腕的那一刻,他说:“中也,百分之十,我们赢了。”

张牙舞爪的老虎变成了力竭的猫咪,软软地瘫倒在太宰治怀中。

太宰治轻轻地亲吻他的鬓角,对他说:“睡吧,我在。”

中原中也一天之内使用了两次污浊,对身体损耗非常大,之后他几乎在病床上躺了得有半个月。

同是病友,也许是因为经常自杀折腾自己的原因,太宰治好得倒是快得很,隔三差五就来中原中也病房晃悠。

而那个带着血腥味道的吻就像是黄粱一梦,随着伤口的痊愈而被隐藏在记忆深处,不论是太宰治还是中原中也都没有主动提起过,只是双方都默认了情人这一层关系。

——充其量不过是多了个床伴而已。

 


太宰治当上首领后他们的关系变得很奇怪。

两人维持着的表面的情人关系,在上下级关系一加之后显得越发无所适从。

两人之间闭口不提恋人和喜欢,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所以都不去捅破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免得徒增尴尬。

这份名不正言不顺的感情太扭曲,中原中也给自己划了一道警戒线,严令禁止自己逾矩,小心地收敛起自己所有的情感,将它包裹起来。

他不知道太宰治怎么想的,每次太宰治看他的眼神里都是看情人的一派温柔缱绻,除此之外倒像是止乎于礼生人勿近的冷淡,他的情绪掩藏得太深,只有偶尔片刻失神,中原中也能从旁稍作窥探。

“中也可能要去出一趟差喔……希腊爱琴海那边的势力对分部蠢蠢欲动了啊。”太宰治翻看着报告,漫不经心地说。

彼时中原中也站在他的身后翻看着报表,闻言略微讶异地:“嗯?”

“怎么了吗?”太宰治问他。

中原中也皱眉:“我走了,谁保护首领?”

他问的是首领,不是太宰治。

太宰治轻轻地笑了笑:“这个就不用中也担心吧……最近横滨的局势也挺安定的。”

中原中也长舒出一口气,换了个话题:“什么时候?”

“暂定下周吧。怎么样?”太宰治抬头望着他,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但中原中也知道,这其实就是来自于首领的命令——容不得他拒绝。

于是中原中也微微垂下头:“是。”

“爱琴海啊……”太宰治垂下眼睛,“听说很是美丽呢。”

“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去看看。”他说。

中原中也翻看报表的手一顿。

或许是太宰治的语气和表情太过平淡,或许就是中原中也当时被下了降头——他说:“我们可以一起去。”

太宰治有些讶异地挑起眉回看他。

“我们可以一起去,趁着我出差。”中原中也说,“我可以继续保护你……横滨局势也安定,你说的……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爱琴海,一起去……”

太宰治竖起手指抵住中原中也的嘴唇,淡淡地笑了笑:“别闹了,中也。”

“我是首领啊。”

一句话,中原中也如坠冰窟。

他迎着太宰治的目光,嘴巴张了张,却愣是吐不出来一个完整的字眼。

他甚至想冲动地说,那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越界了。

这话说出口,在太宰治的耳里和邀请约会没什么两样,这无疑不是一个情人、一个下属该做的事情。

他失控了,他把他自己的情感暴露了。

这是不被允许的,因为太宰治不需要。

他看不出太宰治那双鸢色眼睛里的情绪是什么意思,他只是移开视线,压了压帽檐,低低地吐出一个“嗯”字来。

太宰治眼神深深地看着他,倏地问道:“中也,你对我是绝对忠诚的吗?”

这个问题他问过好多遍,而每一遍,中原中也都是这样回答的——

“是的,首领。”

中原中也抬起眼睛。

“我对您绝对忠诚。”

 

 

那是一个晚上,二人刚结束一场情事。

中原中也被太宰治从浴室抱到床上,太宰治亲吻着他的耳尖,亲密地同他耳磨厮鬓,用着情人专属的温柔低哑的声音问他:“中也,我想做一些事情,你肯定会不高兴的。”

中原中也迷迷糊糊地蹭了下他的手掌,哑着声音回答:“那就别做。”

“可这是必须做的啊。”太宰治说,“必须得做。”

中原中也睁开眼来,看着太宰治的脸半晌,放弃似地一笑:“那行吧,你去做吧。”

“……中也?”

“什么都行,但答应我,别死了。”中原中也说。

太宰治直直地看着他。

想到了什么似的,中原中也又推翻了上一句话:“算了,死了也行。别脏了我的手。”

他保护太宰治,不让太宰治死掉,明面上的原因倒是很找茬——太宰治这混蛋必须死在他手上。实际上,那不过也是个为了藏匿自己真实想法而扯出的谎言罢了。

太宰治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就在中原中也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听见太宰治说:“什么都可以吗,可中也八成会生气的。”

“混蛋,你难道有这么在意我生不生气啊?”中原中也听笑了。

太宰治不答话了。

半晌,中原中也才低低地道:“什么都行。”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死也可以。”

——你没必要每次都思前想后把所有事情都自己一力安排妥当,你其实可以任性,可以自私,而不是把自己禁锢在首领的身份上。

做的事不完美也没关系,这很正常。

……但我知道你不会的。

你所有的安排总是最好的,不管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前任首领,森先生很像呢。

所以啊,我不会去责怪你的决定。

即使你自己也觉得这件事做得有失偏颇,会有很多人不解,会有很多人疑惑,会有很多人质疑。

但是啊,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月光下,中原中也看见太宰治的眼角似乎掠过一点晶莹。

哭了吗?他不确定地想着。

然后他就被太宰治抱住了。

他听见太宰治说:“中也啊。”

太宰治的语气有些沉沉的,像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直觉太宰治还想说些什么,却在将将要说出口的那一刹那给收了回去。

最终他只是又亲了亲中原中也的眼角。

“中也。”

“嗯?”

“中也。”

“别吵啦……我要睡觉。”

“中也。”

“干什么?”

“晚安。”

“……晚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太宰治的睡眠变得很浅,而且睡不安稳,有时他会猛然惊醒,把刚回家的中原中也吓一跳。

当上首领之后这种现象就越发严重,一开始抱着中原中也他还能勉强睡过一个晚上,到了后来几乎是稍微有点什么动静便会将他吵醒。

大概是去启程去爱琴海的前一个晚上,太宰治将中原中也折腾得格外狠,几乎直到中原中也昏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他听见太宰治一遍遍地叫他。

“中也,中也。”

中原中也有心想应他一声再骂上一句混蛋,可他甚至懒得动一动手指,困到眼皮都抬不起来。

“中也……”

叫魂呢。中原中也迷迷糊糊地想着。

“我爱你。”

他听见太宰治放轻了声音,一遍遍珍而重之地重复。

“我爱你。”

他听见太宰治对他说“我爱你”,在那一刹那,中原中也甚至几乎要抑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他想说,我也是。

但他终究没有说出口,他紧紧地闭着眼装作自己睡得比以往还沉,静静地听着太宰治的话回荡在安静的房间内。

他说:“中也。我爱你。”

“好爱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是清晨,中原中也要赶早上的飞机特意起了个大早,却没成想太宰治竟不像往常一样还躺在床上。

中原中也回忆起昨天晚上紊乱的记忆与思维,正想着那是不是错觉,太宰治便推门进来了。

太宰治的鸢色眼睛下的黑眼圈越发浓重了,他看上去是一夜没睡,此刻的他穿戴整齐,见中原中也醒了还冲他轻轻挑起了眉:“中也醒这么早啊。”

“我得赶早上的航班呢。”中原中也一下子把昨晚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只想着等他回来再解决这事也不迟,翻身下了床,昨晚的过度让他身体有点酸疼,下床的时候甚至踉跄了一下。

中原中也扶稳墙壁,下意识看向太宰治,这人居然破天荒地没有在这时嘲笑他,而是目光放空地定格在中原中也脸上出神,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经过太宰治身边的时候,他发觉太宰治的大衣上有淡淡的烟草气味与早晨露风的寒意。

这人该不会刚刚在外面抽烟吧?

中原中也路过阳台的时候扫了一眼,没发现任何烟灰或是其他的残留物,姑且对此睁只眼闭只眼了。

“我走了。”中原中也收拾好自己的箱子,正要拎起来之时却发现太宰治也跟上来了。

“我陪你一起去。”太宰治说得很自然。

中原中也暂且按下一脑门想问的事情,决定在外面出差远离太宰治的时候好好想想,回来再把这些东西一次性全解决齐活。

太宰治一路送他到待机处,直到飞机起飞,中原中也从舷窗往下看,还能看见那个黑色的小点。

中原中也盯着那个小点直到它消失在视线尽头,那个小点没有移动过一下。

太宰治……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中原先生,我定了明天上午的机票,总部那里可能没法派私机过来。”

“嗯,好,我知道了。”在这里已经待了得有半个月了,事情倒是全部解决了——出乎中原中也意料的简单,就只是善后花了点时间罢了。

反倒是另一件令他心烦意乱的事情还没有着落——他还没有把出发前的问题想清楚。

他想知道那几句话是不是错觉,想知道太宰治是不是真的爱他。

想知道如果他告诉太宰治自己也对他抱有同样的情感的话,太宰治会有什么反应。

想知道他们……有没有成为恋人的可能。

怎么开这个口呢……

中原中也走在路上,目光却突然触及一旁的小女孩。

小女孩臂弯挽着的花篮里装着鲜红色的玫瑰,开得正盛,上面还沾着露水。

中原中也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太宰治。

一个念头飞速地成型,疯狂地叫嚣着影响中原中也的理智。

它在说——他想买一束玫瑰,送给太宰治。

“先生,是要买玫瑰吗?”

小女孩扬起明媚的笑意。

“是要送给恋人吗?”

于是中原中也的理智无条件地投降,屈服在水面下的深爱,他买下了那束玫瑰。

——唯有玫瑰的炽热滚烫,才足以表达那张扬热烈的爱意。

那束玫瑰,中原中也将他的真心都书写其上,想要送给太宰治。

“……”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中原中也盯着那束玫瑰,才觉得自己这事办得有多没道理。

堪堪回炉的理智与情感艰难拉扯,送与不送成为了一个艰难的抉择,中原中也犹豫不决之时,电话响了。

“喂?”

 

“啪”

是手机掉在地上的声音。

 

中原中也的眼睛睁大了。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什么?”

 

——中原中也接到那个消息的时候,手里捧着一束头脑发热给太宰治买的玫瑰,正在犹豫着送出与否。

 

手中的玫瑰掉在了地上,玫瑰花瓣四处飞扬,沾染上了尘土,被路人或是经过的车碾做成泥。

唯有那香味久不弥散。

 

想来是送不出了。

 

中原中也回到横滨,接任了港黑的首领一职,他将太宰治的骨灰撒入了大海,为太宰治立了一块无字空碑,他站在港黑的大楼顶上俯视其下,有的时候会跳下去体验一把太宰治体验过的失重感,却又在接近死亡的那一刹那想着,不行,港黑还没有稳定下来,于是落到地面上,回去办公室,站在窗前抽一根烟,吹一场寒风。

果然,太宰,你做的事真是会让人感到生气呢。

他觉得当首领真他妈难熬,每天都累到他想着明天干脆翘班得了,日复一日地埋在工作中,偶尔去交际酒会上端着虚伪的笑容应酬,然后在洗手间里对着洗手台呕吐,每次喝酒得控制住量,打架也不能肆无忌惮地开污浊,不能不顾一切地深入敌营潇洒取得敌方首级再扬长而去,中原中也开始要时时刻刻在意来自身后的软刀子,时时刻刻想着港黑,想着利益,想着一些他以前从来不会去想的事情。

中原中也只觉得好累。

他觉得好无趣,好辛苦。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简直想要提着太宰治的领子对着他的耳朵骂他一顿,质问他为什么要把首领这烂差事留给他,为什么要他当这该死的首领,他想对着太宰治喊老子真不稀罕当这首领,你给老子滚回来继续当你那首领。

有的时候中原中也也会自暴自弃地想着,这首领谁他妈爱当谁当去,反正老子撂挑子不干了。然后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又在第二天认命地爬起来继续做着首领的工作。

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十几年了。

 

“我好累。”中原中也盯着那块无字碑,缓慢地说。

“我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现在港黑实力很强大,横滨局势很安定,我也选好了我接下来的继任人,叫寿岛择川,他是个很适合黑手党的孩子……”中原中也将额头抵在墓碑上,“我吗?我也许会卸任,随便在哪里,享受一下退休生活吧。”

沉默了片刻,他继续说道:“其实我做的还不错喔。”

“太宰,都怪你。”

“明明说好了要永远在我身后的。”

“明明……明明我都要告诉你了。”

中原中也的腹部中了弹,此刻正不断渗出血来。

剧烈的疼痛刺激着神经,中原中也说话有点费劲。

“你看,当首领什么都不好,还有人暗杀。”

中原中也自嘲地笑了下,“对了,还给你带了花……可惜被他们打散了,我终于知道你之前送我的那花叫什么了。”

“白色洋桔梗花,对吧?”中原中也弯起眼睛来,“明明那么喜欢我,就是不说,现在轮到我给你送这花了,开心吗?”

他摊开手掌,里面有一瓣白色的花瓣。

“只剩这个了,将就着看看吧。”

微风吹来,那瓣白色的花瓣飘落下来,落在中原中也滴下来的血中,整个花瓣以极快的速度染成了红色。

多像当年中原中也没送出去的那束玫瑰。

中原中也一时愣神。

“哈哈……”他笑了起来,笑得很剧烈,笑出了眼泪。

动作扯动了伤口,一时血流如注。

“太宰,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吗。”他说,“混蛋,那可是我的初吻。”

“那天我们赢了那百分之十,今天要不要猜猜我能不能赢?”

“或者说,我能不能赌到那百分之一?”

中原中也缓缓地站起身来,微微侧身看向身后。

枪管闪着寒光,对着他。

“我就说了,我的运气向来不好。”中原中也相当无所谓地一耸肩,“援军来了。”

这里是一处临海的V字形悬崖,而太宰治的无字碑就立在悬崖的尽头。

海浪拍打着石壁,一片嘈杂声中中原中也听见身后传来的短促而又熟悉的笑。

中原中也回头,看见太宰治站在墓碑的后面,像十几年前一样,冲他弯了弯鸢色的眼睛。

他睁大了眼睛。

“太宰。”最终他带着一抹淡淡的笑,说,“好久不见。”

太宰治笑了起来:“中也,怎么那么多年都没变老啊。”

中原中也哼笑一声:“你这家伙不也是?”

“变得七老八十了怎么配得上中也啊。”他说。

“你终于承认你爱我了?”中原中也挑眉。

太宰治这次没有逃避,而是正对着他的目光,珍重而又坚定地说:“我一直爱你。”

中原中也笑了起来。

他说:“解决眼前的敌人吧,我太想再享受一次……有你在我背后的感觉了。”

太宰治眉眼弯了起来。

“我也好久……没有和中也并肩作战了。”

十几年了。

太久太久了。

中原中也听见海浪的声音,看见眼前的敌人,而身后的太宰治在说——

“我永远在你身后。”

“去吧,中也。”

敌人数量太庞大,武器配备精良,看来是抱着要让中原中也埋骨在这的想法来的。

中原中也略微有些犹豫地朝后看了一眼,看见太宰治的身影,长呼出一口气,红色的细纹攀爬上脸。

上一次使用污浊……还是在十几年前呢。

中原中也本就受了重伤,在一对一群中不占优势。最后一个敌人武器尽失,举着小刀向他冲来的时候,中原中也几乎是没有力气抵挡了。

他已经被逼到了悬崖的末端,再往后一步就会投入大海的怀抱。

太宰治一把抓住那人的手,反手一扭将刀片送入那人自己体内。

“好久不见,中也连这点小喽啰也解决不了了吗?”

中原中也晃了晃手臂,没好气地说:“是是是,劳烦您了。”

“喂,太宰,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太宰治看着他,笑而不语。

“喂,快说!”

“哎呀,这个中也就自己猜吧?”

——因为我有了一些不该有的记忆。

因为我想做的事情会让中也恨我,会让中也痛苦。

 

在下定决心做那件事之前,太宰治没有想过他会那样深切地爱上一个人。

中原中也可以肆意地暴露他的爱,但他不能。

他给自己划出一条界限,并用比仪器还精密的大脑死死控制住自己。

——他早就察觉到了。察觉到了中原中也那些想说的东西,想表达的情感。

但他告诉自己那爱情不过是来自于忠诚罢了。

“不过没关系。”太宰治说,“中也,我们在一起吧。”

“之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我向你保证。”

太宰治向他伸出手。

于是中原中也笑了起来。

“混蛋太宰,可别骗人。”

他拉住了那只缠着绷带的手。

 

“我向你保证,我会爱你,直到永远。”

 







“扑通”

 

 

 

 







后日谈

接任港黑首领刚刚一年的寿岛择川先生看见了武装侦探社的中岛敦前辈正立在一块墓碑前。

据说中岛敦前辈在十几年前也隶属于港黑,只不过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了——但是在双方已经签署和平协议的今天,这种烂账没必要翻。

于是他走上前和前辈打招呼,两人一同看着那两块竖在一起的无字空碑。

寿岛择川开口:“前辈,其实我一直想知道,这里的另一块碑是谁的?”

中岛敦笑了一声,抬头望向广袤的大海,喃喃地道:“是中也前辈……的恋人的。”

寿岛择川蓦地睁大了眼:“首……中也前辈还有恋人的吗?”

中岛敦淡淡地笑了起来。

“那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但他们一直深深地相爱着。”

 

 



 

END






将死之人看见已死之人。



只是想着我居然没写过if线就写了!很有自信地开了坑感觉自己能写个甜的,写到一半发现我错了,我根本甜不回来……

这个结局姑且还算是比较好的吧,毕竟算是殉情了,所以应该不算很刀吧,我有手下留情的w

算了我先跪为敬(土下座

回礼是自己写的一点东西,算是一开始的脑洞原形吧XD

谢谢各位~



Speechl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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